与 茶 树 合 影

    跨过五十岁门槛，总想与谁合影。不为别的，只为自己生命中的50这个点。终于有一天幡然醒悟：何不找几株茶树？于是趁下乡之机，拍了几张。
    与我一起定格于光影之中的几株茶树，看上去都已届中年。如包家乡石佛神茶、石佛翠母树、五河镇储德三宅前老茶，论年龄大约都与我相仿，甚至更大。但都很健康、很精神，其神韵均不在乾隆帝所封杭州十八棵“御茶”之下。记得丁文先生在《中国茶道》一书中说过，茶如寒士，要成为名茶，就要争取皇上的宠幸，犹如寒士，要出人头地，就须取“功名”、博上欢一般。联系到身边这些茶树，竟有些相怜相惜之意：论品质，她们不谓不高，论产出，她们不谓不多，论形象，她们不谓不雅，只是未得其人，因而不为人知、不享厚待。当然，于心深处，更多的还是景仰、爱慕。数十年来，她们一直按照自己的秉性生长、生活，不谄不傲、不卑不亢、不屈不挠。现在，她们大多干足盈握，蓬若翠盖，临坡居岩，清逸繁茂。到了春天，株株丛丛，照常春心勃发，旗枪一片。春天，因她们而更显生机，她们，因春天而倍增风采。于是，平凡与伟大、短暂与恒久，尽蕴于芽芽叶叶之中。
    回想自己从江南小村来皖西茶乡，一晃二十多年过去。尽管时常觉得毕业还是前不久的事，而事实上自己的孩子大的已大学毕业，小的也即将成人。有副对联说得很透：“一等人忠臣孝子，两件事读书耕田”。其实，人的一生真的做不了多少事，要想成就大事则更难。所以我常想，慵碌无为理当为人不齿，奢望过多亦非君子本分，人只要活得执着，有滋味、有境界、一如山中那株株茶树就行……
    从这点出发，五十岁时，我选择与茶树合影，并视其为良师、为益友、为一生相濡以沫的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（钱子华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