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梦到徽洲

无梦到徽州

唐宋以降，大约没有多少人不知道徽州,也没有多少人不想去徽州走一走,看一下.。徽州如诗如画的山水风情,灿若星斗的学业巨匠，雄霸海内的徽州商帮,永远让人津津乐道,仰慕不已。

我与徽州是有缘的。三十多年前，我在这里生活，此后又多次去过。从第一次踏进屯溪老街那泛着青光的石板路，到最近一次的绩（溪）黟（县）之行，徽州于我，始终是那样的鲜活，那样的刻骨铭心。朦胧中，常常觉得她有着令人窒息的厚重，有着惊魂摄魄的美。

最初来徽州是为读书。那一年，一代伟人果断推翻了“有老茧就有资格上大学”的荒唐逻辑，国家恢复了高考。我小心奕奕，诚惶诚恐，来到新安江畔的那所中专学校，开始了对古徽州、也开始了对自已人生的游历与解读。坐在不太宽敝的教室，我结识了茶，明白了植物的根茎叶，花果实，也知道了陆羽、陈椽、王泽农。自此，我便以茶为友，以茶为生，以茶为业；搬一块砖头或桩蔸，静静的坐在校园附近农家班驳的墙脚，浴着变幻更叠的春光秋日，我邂逅了鲁迅、茅盾、巴金；匆匆穿行于一个个民居古巷，我还见识了徽州三雕（石、砖、木），以及徽商、徽剧、徽菜。徽州的风、徽州的韵，就这样一点点、一滴滴，渗透到我的内心。

有人说在徽州随便踏一块石头就可能会触动一段历史。的确，有时听当地学者或市民关于徽州的一些不经意的介绍，我都会有种不可名状的感动。徽州男人的精明与不屈，举世闻名。“前世不休，生在徽州，十三四岁，往外一丢”，他们中的许多人，靠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犟劲，把自已锤炼成为富商大贾，一代名流。或为光宗耀祖，或为报效桑梓，发达后，又无一例外的回乡建宅院、办学堂、置实业。徽州女人的贤良与美丽，一样令人瞻目。她们浸润于诗画山水之中，课受于朱程理学之道，既娇俏美艳，又逆来顺受，替远搏异乡的徽州男人们耕织侍亲、守家死节而毫无怨言，给世人留下的，除了深深敬重，还有无尽凄婉。她们，与徽州男人共同创造了独特的徽州文化。

因工作关系，近日我去了趟绩溪上庄、龙川和黟县宏村，对徽州的地灵人杰，又有了一次近距离接触，因而也多了一份了解。比如对胡适，就是由以往的雾里看花而逐渐的轮廓分明。先生出生于绩溪上庄，一生获三十五个荣誉博士学位。学术成就，高山仰止。他对徽州的爱，也达到极至。他在太平洋彼岸的美国，曾一点也不谦虚地把徽州比着“东方的瑞士”。他说“我们徽州，山水灵秀，气候温和，人民向来安居乐业。察看它的背景，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和它相类，这个地方就是瑞士。”感动于先生的一片爱乡、爱国赤诚，我随同伴在上庄胡适故居参观时，总觉得值得细看的东西太多，总喜欢在那座透着墨香的院落里，中堂内，先生塑像前，驻足良久．．．

盘点珍藏在自已心中的徽州，其山川的灵秀神韵，也一样常常不禁击节称奇。黄山的苍松怪石，老街的古朴精致，花山的谜窟奇幻，龙川的宗祠胜迹，无不让人生出浓浓爱意。特别而那些古村落，更是有着谜一样的韵味。乘车或漫步于徽州大地，看满眼粉墙黝瓦，相映成趣，参差的马头墙，错落有致，加上那流动的青山绿水，蓝天白云，说是“桃花源里人家”、“水墨画中的乡村”也罢，称作“最具魅力的民间博物馆”也好，我觉得，对她们任凭怎样的赞誉，都远不会过份。

当然，流年似水，历史的徽州总会与我们渐行渐远。即便是象西递、宏村那样的世界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，最多也只能是受到后人足够的尊重、保护、欣赏或膜拜。她们永远不能重返当代，代替现实主流。与时代同步发展，才是一个区域经济文化立于不衰的根基。正因为如此，我在绩溪县经济开发区见到一条广告语，感到特别清新别至：“外地人＋本地人＝徽州人”。我想，以若谷胸怀，真正以人为本，共谋发展，也许正是当下包括徽州在内的广大地域，最重要、最急需、最正确的选择吧？！

“一生痴绝处，无梦到徽州”。我不太明白明代大戏剧家汤显祖作这首诗的真正用意在哪，但千百年来，有无数人的人生之梦，的的确确是从徽州开始的。其中，也包括一个平淡无奇的我。

（钱子华   2009.12）